第53章 铁生-《买命人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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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一个人。

    一个沙贼?还是一窝沙贼?少年的话简单直接,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死水潭,激起的涟漪带着血腥味。

    崔钰的目光从那枚孤零零的铜钱上抬起,重新落回老赵那张布满风霜和刀疤的脸上。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道斜贯的疤痕显得愈发狰狞。崔钰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牵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玩味的弧度。他端起那碗浑浊的茶汤,凑到唇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寂静:

    “老赵,”他顿了顿,目光在老赵那明显佝偻了许多的腰背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上扫过,“怎么?在凉州西边躲了几年清闲,刀......沉得拿不起来了?”

    话音落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懂的锋利调侃。当年在山下野店,是老赵把第一碗烈酒灌进他喉咙,也是老赵,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把一把沉重朴实的环首刀丢在他面前,骂骂咧咧地逼他学那大开大合,只求杀人的刀法。

    那是崔钰身上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就连师父青崖道人都不知道。

    老赵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那道刀疤也随之扭曲。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刺痛的火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破的狼狈和深沉的无奈。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骂娘,喉咙里却像被戈壁的沙子堵住了,只发出一阵急促又带着痰音的喘息。

    就在这气氛紧绷得几乎要凝固的当口,茶馆那扇歪斜破败的门板,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吱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是个女子,身形不高,甚至有些瘦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同样打着补丁的靛蓝粗布衣裙。她头上包着一块同样褪色的蓝布头巾,遮住了大半头发,只露出被风沙吹得发红的脸颊和一双带着明显疲惫却异常温顺的眼睛。她臂弯里挎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竹篮,篮子里散发出微弱的、带着药草苦涩的香气。

    她似乎没料到屋里是这般景象,尤其是看到柜台后的老赵正涨红着脸,一副被噎住的模样,还有那个站在陌生客人桌前,浑身紧绷如小狼崽子的铁生。

    她愣了一下,温顺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惊疑和担忧,脚步下意识地停在门口,带进来一股清冷,混杂着外面风沙气息的空气。

    “当家的?”她的声音带着凉州本地特有的、略有些生硬的腔调,轻柔地响起,像一阵微风吹散了屋里的沉闷,“这是怎么了?”

    老赵一听到这声音,像被戳破的皮球,那股子被崔钰激起的火气和狼狈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满满的窘迫和一种近乎笨拙的慌乱。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身后的条凳,发出“哐当”一声响。

    “没......没咋!”他声音拔高,带着刻意掩饰的粗声粗气,眼神却不敢看门口的女人,只胡乱地摆手,“婆娘你回来了?药......药抓到了?快,快进来歇着!外头风大!”

    他几步绕过桌子,几乎是抢着上前,要去接女人臂弯里的篮子,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和体型不符的小心翼翼。

    那女人——老赵的妻子,看着丈夫这副模样,又看了看桌边那个气度沉凝、一看就不是寻常旅人的青年,还有桌上那枚刺眼的铜钱,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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